树木是风景画的基本元素,我画过的每一幅风景画里都有它的身影。
水粉“田园牧歌”是在夏天的田野上,近景的一棵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红顶平房旁边的树林郁郁葱葱;油画“秋日漫歌”以古色古香的建筑为背景,房前的树枝上还残留着一些黄绿相间的树叶,树下是色彩斑斓的落叶;油画“晨冬初雪”描绘的是北方最常见的雪景,木屋顶上有一层厚厚的积雪,松树静静地矗立在雪地上,一道深深的车辙印从前往后,消失在画面深处。
树主要由根、干、枝、叶组成,想画好一棵树,先要从树干开始。没有叶子的树木,所有的树干和枝条都暴露无遗,结构清楚,姿态鲜明,形似人类体内密如蛛网的脉络,呈现出一派萧索苍凉的景象。我用水彩画过冬日暖阳,阳光普照大地,积雪反射出玫瑰色,画面正中的一棵乔木,已经落尽了叶子,树干粗壮坚实,向两侧分出越来越密越来越细的枝丫,在雪地上投下一个模糊的影子。也许是耐心不足,还缺少仔细地观察,我并不了解冬天的树木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只是凭借自己的想象力,画了这样一棵冬天的树——树干勉强过关,枝条的方向和形状就太过规则,缺少必要的变化,看上去总觉得不像是现实中真正的树。
我还画过一幅水彩雪景,画里有砖瓦房,有雪堆,自然少不了房前屋后的树木。被雪花覆盖的树木,先画树干,再画不断生发出来的树枝。可是我画的树,整体看上去并不好看,呆板有余而灵秀不足。
我新换了勾线笔,一遍遍地练习线条,从有气无力细软如面条到最后一气呵成绵里藏针,用掉了一叠练习纸。一天出门购物,我站在楼下的绿化带里,抬头仔细观察冬天的树木。门前有一棵苹果树,春回大地时会开满粉红色的花朵,花凋谢后便长出了翠绿的树叶,只有到了冬天,所有的叶子都落光了,才能显露出细密的枝干。我细看,果然像名家画的那样,枝干由粗到细,不断生发,直到细得可以忽略不计。没有叶子的树也很美,画它,需要安下心来慢慢地描绘。
德国浪漫主义画家卡斯帕·大卫·弗里德里希画了大量的风景画,代表作品有《森林里的猎人》《梦想家》《两人赏月》《云端旅行者》和《乌鸦树》等,他对大自然的风景进行了个人化创作,用颜色和造型表达出言语所不能表达的东西。他的作品意境独特,含意隽永,是恢宏壮美的自然风景,更是画家内心深处最纯粹、最坦率的心灵风景。在《森林里的猎人》这幅作品中,背景是幽深的树林,树木遮天蔽日,高耸入云,树木由近至远用色富有变化,中景的树木重点塑造,树叶的轮廓也画得纤毫毕现。他的风景画里树木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有一种雅致沉静的美。
当我一遍遍欣赏他的油画风景时,顿悟出我画的乔木问题出在哪里了,是姿态。弗里德里希在刻画冬天里的树木时,只用曲折粗细的线条就表现出树木优雅的姿态,这想必得益于他长期的细心观察和作画时心静如水的情绪。
自从学画以来,我养成了观察的习惯。在处理公务的间歇中,我从电脑屏幕前转过头,眺望窗外的风景,正对着办公室的那棵松树就映入我的眼帘。它大概有十几米高,形状像一把打开的大伞。那是冬天,树顶上的松针很浓密,越往下越稀疏,每簇松针上都落了一小堆积雪,看到它总让我联想到一件墨绿色金丝绒制成的长裙,裙边缀了一圈小小的同色绒球。也许有一天我会把它画下来,完成一幅有树木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