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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的心血凝结——新疆油田公司采油工艺研究院(监理公司)退休专家彭顺龙著书背后的故事
刘奎 蒋晓敏

作为新中国第一个大油田,新疆油田即将迎来辉煌70年。在波澜壮阔的历史长河中,采油工艺研究院(监理公司)发展进步的脚步铿锵有力,始终与新疆油田命运与共、紧密相连,努力当好油田上产的“参谋部”“智囊团”,镌刻下了石油人科技兴油、科技报国的深深烙印。
  本周起,克拉玛依融媒推出“采油工艺研究院(监理公司):时光的烙印老物件里的故事”系列报道,通过一件件承载记忆的老物件回溯历史、“穿越”过往,带领读者回味那激情燃烧的岁月,揭秘老一辈石油人砥砺奋斗的精神密码,体会石油人生的苦乐甘甜。
  今日推出第一篇《一辈子的心血凝结——新疆油田公司采油工艺研究院(监理公司)退休专家彭顺龙著书背后的故事》
  在新疆油田公司采油工艺研究院(监理公司)(以下简称“采研院”),提起“彭总”的两本书,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果当时有彭总的这两本书作参考,无论是注水还是注蒸汽,我们的工作就好做多了。”韩吉声在采研院从事了多年技术工作,他说,这两本书在采油工艺领域是难得的教科书和技术手册,只可惜它们面世时,自己已经退休了,“即使放到现在,这两本书对采油工艺研究仍然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

彭顺龙(右二)和同事在现场开展技术研讨。(图片由采油工艺研究院(监理公司)提供)
  相较于韩吉声,该院采油工艺研究所副所长姚金杭显然是个后辈,“我虽然没有跟彭总一起共过事,但他的这两本书在我们院就像‘镇院之宝’一样。”
  韩吉声和姚金杭口中的“彭总”,指的是彭顺龙。彭顺龙是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的采油工程技术专家,曾长期在采研院担任总工程师,为克拉玛依油田发展作出了突出贡献,在国内享有很高声誉,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彭总”。
  这两本书都是关于采油工艺的,一本是《克拉玛依浅层稠油热采工艺》,另一本是《克拉玛依稀油开采工艺》。两本书都很厚实,一本469页35万字,另一本395页30万字。

《克拉玛依浅层稠油热采工艺》封面。(图片由采油工艺研究院(监理公司)提供)

《克拉玛依稀油开采工艺》封面。(图片由采油工艺研究院(监理公司)提供)
  这两本书的分量之重,不仅仅在于它们本身的字数和厚度。书中前言提到“行文力求为生产实践提供理论依据,有别于常规的生产总结性文章”。可见,在油田生产实践中,这两本书可以作为采油工艺领域的工具书,具有很高的实际应用价值。与此同时,这两本书“重点写当前现状,也顾及其发展梗概,不割断历史”,于是,在提供指导实践的厚重价值之外,它们记录了彭顺龙奉献石油的人生轨迹,是一部关于克拉玛依油田开采和采油工艺发展历程的微缩史。

“工人身上有多少油,
技术干部身上也有多少油”

2019年6月18日,采研院召开科学技术大会。会上,84岁高龄的彭顺龙进行了新书《克拉玛依浅层稠油热采工艺》的发布。
  “我想借此机会简略记述工程院50多年来,采油工艺在一步步摸索中获得成功的艰苦经历……”
  1957年12月17日,新中国第一所石油专业高等学府——北京石油学院钻井54(3)毕业班教室传出欢声笑语。毕业在即,全班同学给时任国家副主席朱德写了封信,表达将为祖国石油工业奉献青春的决心。没想到朱德副主席回信了,并署上了亲笔签名。一位同学双手捧着信件,因激动而声音微微颤抖地念道:
  “祖国和人民在期待着你们以高度的热情和毅力,把祖国的石油资源开发出来。这是一个伟大的事业,但也是一个困难的事业。希望你们以艰苦奋斗和不怕任何困难的精神承担起建设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伟大任务……”
  听着回信里的一字一句,彭顺龙早已心潮澎湃。也就是在这时,他下定了决心,毕业后要去新中国第一个大油田的所在地——克拉玛依。
  1958年,彭顺龙一毕业,便毅然决然赶赴祖国西北之北——克拉玛依,开启了他石油报国的别样人生。
  1961年11月,彭顺龙被调入新疆石油管理局采油一厂,同年12月,加入由新疆石油管理局新组建的“三选组”,从事选择性注水、选择性采油、选择性压裂研究。
  1965年,为了节省投入,新疆石油管理局打了1500余口小井眼井。为了提高产量,局里给当时的工艺研究大队下达了任务——开展小井眼井配套采油工艺技术研究。这个任务落到了彭顺龙的身上。

上世纪80年代,彭顺龙在油田工艺研究所办公室工作。(图片由采油工艺研究院(监理公司)提供)
  当时,油田用的井口主要从上海购进,重近2吨、高近2米,用于小井眼井时须缩小它的构件尺寸以降低重量和高度。彭顺龙经过反复核算,不断摸索、试验,很快试制出重约300公斤、高1.1米、工作压力25兆帕的小井口。克拉玛依机械厂成立了小井口车间,1969年小井口投入批量生产。
  随后,彭顺龙又与团队一起,将小井口发展为适用于常规井眼井、工作压力25兆帕的小井口和双油管井井口。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相继研制出满足油田需要的各种规格小井口。现在,克拉玛依各油田在用井口中,90%以上用的都是彭顺龙团队自主研发生产的小井口。
  与小井口并驾齐驱研制的,还有用于小井眼井的135型可洗井支柱封隔器。在彭顺龙的带领下,研发团队将135型可洗井支柱封隔器发展为适用于各种大井眼井的共4个级别11种规格的可洗井支柱封隔器系列。这种封隔器在上世纪70年代用于分注达1800余井次,成为应用最广泛的一套井下工具。后来,它被石油工业部定型为DXJ155型可洗井支柱封隔器系列,纳入《油田用封隔器及井下工具手册》及《采油技术手册》中。
  在研究用井下油嘴调整层间压差的单管分采工艺时,彭顺龙投入的时间、精力最多。
  “(上世纪)60年代采油工艺研究大队建立时,材料缺乏、加工手段落后,没有国外先进技术可供参考,主要靠自力更新,工作非常艰苦。但广大科技人员、工人发扬奉献精神,在各自的岗位上努力工作、刻苦攻关。科研人员每年约有大半年蹲点在现场,和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扛油管、爬井架、背钢丝、摇铰车,工人身上有多少油,技术干部身上也有多少油。”彭顺龙在新书发布时说。
  在实践中,他不时获得灵感,用于解决生产中的一些实际问题。如看到关井时井口压力缓慢上升,就想到如果迅速关闭井下油嘴就能测出其嘴前生产压力,这一猜想经实践获得成功;见分采难度大,就想到改为各层轮采,因而研制出活动式井口,用移动油管解决了两层轮采的简便换层问题。
  分采工艺的难点在于如何确定井下油嘴孔径,彭顺龙对此做了深入研究:先设定油、气、水通过油嘴为分相流,经过反复计算得出一组算式。实际验证结果表明,对于井下油嘴,油嘴孔径计算与实际误差为3%至8%;对于井口油嘴,油嘴孔径计算与实际误差在3%以内。井下油嘴孔径选择虽然得以初步解决,但60口分采井资料表明,分采后产量始终达不到两层单产之和,而且出现产气多、产油少的现象。
  为进一步探究原因,1973年8月,彭顺龙参与用七中区7237上双管分采井做双管分采与模拟井下油嘴分采的对比试验,获得了用井下油嘴调整层间压差的单管分采能达到两层单采之和的结论。对这项分采工艺的深入研究和不断探索,也养成了彭顺龙在科研上追根究底、一丝不苟的严谨作风。

“10到15年再搞不出来,
就愧对党的培养”

“新疆有丰富的稠油资源,注蒸汽开采稠油已被发达国家公认为有效手段。我们过去搞了十多年稠油开采技术研究,但没有(取得)重大突破。如果我们这些人,在10到15年再搞不出来,就愧对党的培养,愧对子孙后代。”上世纪80年代初,面对克拉玛依油田稠油开采难题,彭顺龙又想起了朱德副主席回信中那谆谆叮嘱和殷切期盼。

1978年4月,彭顺龙(左二)在科威特考察会议现场。(图片由采油工艺研究院(监理公司)提供)
  那时,他来到克拉玛依二十多年了,已经是新疆石油管理局油田工艺研究所副所长兼主任工程师。
  为了动用克拉玛依油田稠油资源,无数的先辈早已进行了多次探路。上世纪60年代中期,石油人在黑油山开辟了全国第一个蒸汽驱试验井组。此后的15年间,又有数百名先行者在二区、三区和六区开展了上百次吞吐试验。踏着前人的脚印,彭顺龙坚定地走上了稠油开采工艺技术的研发之路。
  1980年金秋的一个夜晚,六东2区一座顶天耸立的钻塔灯火璀璨。钻台上,彭顺龙和助手急切盯着腕上的手表,等待着上层缓凝水泥的凝结。十几个小时前,他们用2台百吨千斤顶拔完了套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彭顺龙饥饿难耐,只得啃起了干馍馍,强咽下肚,胃部疼得痉挛起来。
  终于,当东方一抹红云出现时,水泥凝固,套管拉伸达到设计长度——稠油井预应力完井工艺试验成功!彭顺龙和他的助手向着喷薄欲出的朝阳欢呼。
  1983年11月,准噶尔盆地西北缘九浅1井上侏罗纪齐古组喷出了乌黑的稠油。从这一刻起,彭顺龙和他的攻关队伍便承担起了稠油工业化开采的重任。当时,“六五”和“七五”2个国家重点科技攻关课题——《克拉玛依油田浅层稠油注蒸汽吞吐技术研究》和《克拉玛依油田九区蒸汽驱开采技术研究》都由他领衔挂帅攻关。
  攻关对象从室内到现场,从地上到地下,包括地质油藏工程、钻完井工艺、注汽采油工艺、地面集输、井下测验等多种技术。直接参加攻关的有局内外13个单位的200多名技术人员和工人,国家投资近2000万元。
  彭顺龙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超负荷地运转着。制定课题总体攻关规划、起草外协合同、讨论每个子课题的技术细节、审核设计图纸……他究竟加了多少个班、熬了多少个夜,没有人能够算出来。
  然而,繁琐的日常行政管理工作,让他难以集中精力开展稠油开采工艺技术攻关。为此,经过深思熟虑,他向党委递交了副所长的辞呈。
  为了解决稠油高效开发难题,彭顺龙不在乎自己的职务高低,更不害怕向未知领域挺进。

1985年10月,彭顺龙被核心期刊《石油钻采工艺》聘为第三届编委会委员。(图片由采油工艺研究院(监理公司)提供)
  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计算机编程在石油开采中的作用越来越明显。但承担编程任务的大学生手拿《误差理论》,面露难色地向彭顺龙汇报,“彭总,实在对不起,我看不懂,没有能力完成。”
  为了解决热采中饱和水蒸汽质量流量和干度的计量问题,他决定亲自试一试。他接过书,废寝忘食地钻研琢磨,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将其“啃”完,并编出了《饱和水蒸汽分井计量》实用计算程序。后来,该程序迅速投入生产,并在克拉玛依油田广泛推广应用。
  就是在以彭顺龙为代表的石油人前仆后继的努力下,1989年,稠油热采技术奥秘的层层大门终于打开——
  浅层稠油开发工艺技术历经波折,从吞吐到汽驱两大课题共完成26个攻关专题,取得了39项研究成果,其中5项达到国际水、10项达到国内先进水平,实现了钻完井、注气、采油、检测4个方面的技术配套,形成了强大的生产力。运用这套技术开发的九区,1990年稠油年产量达到143.5万吨。《浅层稠油注蒸汽吞吐工艺技术》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六五”国家科技攻关先进奖。《克拉玛依九区蒸汽驱开采技术研究》获得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七五”科技进步奖。

稠油注蒸汽吞吐工艺技术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图片由采油工艺研究院(监理公司)提供)

“我只是个归纳者,
这是我一辈子的心血”

作为党培养出来的优秀知识分子,彭顺龙从不讲享受和待遇。“他视工作为生命,唯一爱好就是工作”,这是徒弟们对“彭总”的评价。

上世纪90年代初,彭顺龙(中)和其他科研工作者一起讨论方案。(图片由采油工艺研究院(监理公司)提供)
  1995年12月,彭顺龙退休了。可他还是舍不得离开他钟爱的事业。不久后,他又回到了采研院,继续进行浅层稠油开发工艺技术研究、参与院里的技术方案研讨、给年轻人提供技术咨询、为专业期刊撰写文章……
  为了适应工作需要,彭顺龙退休后自学五笔打字,150个字根背了好几个月才熟练。此后,他写文章全是自己用五笔打字法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与此同时,他还学习使用各种办公软件。
  彭顺龙念兹在兹的,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编写两本书,记录克拉玛依油田稠油和稀油开发的工艺发展历程。
  2012年,彭顺龙开始着手编写《克拉玛依浅层稠油热采工艺》。约稿、查资料、编撰、审阅修改……他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其中。
  每天早晨,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都会穿街走巷,步履匆匆地来到采研院伏案工作,风雨无阻。
  曾担任他的助手,负责编排、校正工作的肖萍回忆说,彭顺龙编写这两本书期间,除了去医院看病,每天雷打不动,10时30分准时坐到办公室,“甚至在过年期间,彭总都反复跟我确认假期后的上班时间,生怕错过编写进度。”
  采研院企业技术专家张传新说,从“六五”到“九五”,该院与高等院校、研究所广泛开展协作攻关,克拉玛依稠油热采工艺取得一系列具有历史性突破的成果,在国内遥遥领先,一时间成为各大油田争相前来学习和“取经”的对象。
  为了让《克拉玛依浅层稠油热采工艺》这本书更权威、更科学严谨,彭顺龙引用了大量清华大学、中国科学院等研究人员取得的成果和撰写的文章。
  2018年,历时6年,《克拉玛依浅层稠油热采工艺》终于编撰完成、付梓出版。
  这本书刚完成,彭顺龙又立即着手《克拉玛依稀油开采工艺》的编写。有别于《克拉玛依浅层稠油热采工艺》大量引述专家学者的成果,这本书的文稿编撰几乎全部由彭顺龙一个人完成。可见,克拉玛依各项采油工艺与他的成长经历同频共振,早已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2022年12月,《克拉玛依稀油开采工艺》出版。彭顺龙最想干的事干完了,他终于如释重负,以87岁高龄从采研院正式“退休”。
  纵观准噶尔盆地油气开发历程,开采技术的突破带来了产量的突飞猛进。从上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在黑油山浅层开展的国内最早的注蒸汽单井吞吐和小井距注蒸汽驱油试验,到80年代普通稠油和超稠油先导试验,到90年代转为蒸汽驱开采,再到2008年开展风城SAGD超稠油开发先导试验,稠油产量一路从几万吨到一百万吨,2005年突破200万吨,2014年突破500万吨……正是几代石油科技工作者的艰苦付出和不懈努力,配套完善了浅层稠油注蒸汽开采工艺技术,才使在地下沉睡千万年的稠油—超稠油流淌到社会主义事业建设的蓬勃热潮中来。
  而这两本书,忠实记录和讲述着克拉玛依油田采油工艺技术的变迁史和发展史。
  “在这漫长的岁月中,采油工艺走过曲折、艰辛的道路,既取得优异的成果,也积累了许多经验和教训。我们作为老石油人,力求将这段历程的要点记录下来。希望新一代年轻人继续发扬老一代石油人的艰苦创业精神,持续创新、再创辉煌。”这是彭顺龙对克拉玛依油田采油工艺历史的回顾,也是对未来的期许和殷切希望。
  翻开这两本书,一段段记述、一张张照片、一幅幅示意图、一张张图表、一个个公式、一条条曲线……书的内容看似复杂难懂,却都是对克拉玛依油田所走过道路的描绘,也是彭顺龙对克拉玛依油田采油工艺发展历程的见证和忠实记录。
  如今,已经89岁高龄的彭顺龙,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但说到这两本书,他却异乎寻常地兴奋和激动:“这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成果,我只是个归纳者。”

时间:2024-11-15    来源:克拉玛依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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