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我的家乡在陕西华州老官台村,村东有一条河叫西溪,河西岸不远,有几十亩莲池,莲池的岸边长满婆娑的老柳树。夏天站在岸边眺望莲池,无数莲叶撑着碧绿的伞盖,顿觉暑气全消。碧莲之上,点缀着一枝一枝粉红的莲花,盛开的如高贵的王妃,含苞欲放的婉若娇羞的处子。微风习来,一颗弹珠大的水滴在莲叶上滚来滚去,轻盈透亮,像在莲叶上跳芭蕾的仙子。
我喜欢满莲池的莲叶永远碧绿地长着,喜欢淡粉的莲花永远开着的样子。然而,时间的变化、节气的更迭,总是让莲池荣了又枯,枯了再荣。
每到白露,村里统一组织村民摘莲叶。老官台人有一个传统的习惯,家家户户一年到头都用莲叶铺在笼屉上蒸馍馍,清香的莲叶蒸出来的馍馍好吃又不沾蒸馏水。所以,每年大家都会在白露这天下莲池,为自家采摘莲叶。
小学毕业那年,母亲带着我去莲池摘莲叶。大家聚集在莲池岸边,我在人群中看着满莲池亭亭的莲叶美好地生长着,极不情愿这尤物被活生生摘下。生产队长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大家纷纷卷起裤腿下水摘莲叶,手到之处,如风卷残云。
母亲为了节省时间,让我跟在她身后,将她摘下的莲叶运送至岸边摞起。我只得脱掉鞋子,高高挽起裤腿下到莲池里。莲叶的茎上有长而硬的绒刺,一不留神,胳膊会被划出红色的印子,生疼生疼的。我跟在母亲身后,接过母亲摘下的一摞莲叶,小心翼翼趟水放到岸上。等我再转身,见莲池已经一片狼藉,原本亭亭玉立的莲叶被掐去了脑袋,光秃秃的茎梗东倒西歪,一群动作麻利的男男女女,已经向莲池深处去拧莲叶的脑袋了。
我的心在流泪,我是多么不愿意莲叶遭到凌辱和荼毒。
母亲在远处唤我,我极不情愿地向母亲走去,与一个和我同班的小男生迎面碰到。他头上反扣着一张莲叶,嘴里嚼着莲籽,手里抱着厚厚一摞莲叶,一脸幸福地走过。我白了他一眼,却被他手里的一个大莲蓬吸引,似乎有一股清甜的味道钻进了我的鼻子,我一下子就被折服。
我要去采莲蓬,我也要吃莲籽。一个十一二岁少女的心就这样被莲蓬引诱。我不再顾及是否踩倒了莲叶的茎杆,不再顾及细嫩的胳膊是否被荷茎划伤,我的眼睛极力寻找着结实的莲蓬。我穿过茂密的莲叶丛,趟着有些冰冷的池水,伸出胳膊,弯下腰,忍着刺疼,奋力折断一枝莲蓬,眼睛又去寻找另一支隐藏在莲叶下面的莲蓬……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白露已过,中秋已逝,家乡的莲池和我少女时采莲的情景固执地在记忆里一遍遍回放……家乡可好?莲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