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牙痛不是病，痛起来真要命！”
“要命”二字，传神地表达出了广大患者对疼痛的恐惧。但是你知道吗？若按照癌痛等级评估的方式给牙痛打分，这种被大众视为“要命”的疼痛，仅属于3—5分的轻中度疼痛。而大部分晚期癌痛患者承受的疼痛均为7分以上的重度疼痛。
这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恐怖疼痛就像梦魇一般，让癌症患者人生最后的旅途充斥着痛苦、焦虑、无助和绝望。他们渴望在人生最后一站能够无痛而终，走得轻盈。
在这样的背景下，癌痛规范化示范病房（以下简称“癌痛病房”）应需而生。
2015年，在自治区卫健委的要求和组织下，我市首个癌痛病房在市中心医院成立。该院也是自治区首批通过癌痛病房评审并挂牌的医院之一。从那时起，9位持有专业癌痛治疗资质的医护人员就像手持长剑和盾牌的战士，一边用“科学的利刃”击退疼痛，一边用“温情的盾牌”保护患者。
7年过去了，他们的“利刃”愈发锐利，内心却更加柔软。
“痛苦的感受究竟有多深？”
“痛苦的感受究竟有多深？”
时隔8年，市中心医院血液肿瘤科主任、癌痛病房负责人胡军仍对娟子（化名）记忆犹新。
2014年，年仅37岁的娟子被确诊为宫颈癌晚期，病魔肆意“扩张”，很快侵蚀了她的肺部、盆腔、骨骼、腹腔，这位不久前还靓丽动人的姑娘被疼痛折磨得肿胀而苍白，离死亡仅有一步之遥。
“那段时间我不敢去给她查房，她每次看见我都会说‘胡主任，我快疼死了，求你让我快点走吧……’她的痛苦清晰地刻在脸上，却没人能够感同身受。”胡军指了指办公室对面的一间病房，神情黯然，“她就住在那里，大概3个月……我们什么办法都试了，就是无法有效缓解她的疼痛……”
娟子是在痛苦中死去的。这对陪她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的医生来说，是一个沉重打击。
疼痛是癌症患者最常见的症状之一，严重影响癌症患者的生活质量。据统计，初诊癌症患者疼痛发生率约为25%；晚期癌症患者的疼痛发生率约为60％—80％，其中1/3的患者为重度疼痛。癌症疼痛如果得不到缓解，患者将感到极度不适，可能会引起或加重患者的焦虑、抑郁、乏力、失眠、食欲减退等症状，严重影响患者日常活动、自理能力、交往能力及整体生活质量。
为了提升癌症患者的生存质量，2013年，国家卫健部门在全国首次推进癌痛规范化病房建设。2015年，在自治区卫健委的领导下，自治区人民医院肿瘤科主任柳江牵头成立了癌痛治疗委员会，并开始推进新疆地区癌痛病房建设。由于管理规范、基本功扎实，市中心医院成为首批通过自治区癌痛病房评审的医院之一。
成为自治区癌痛病房，意味着更加严苛的考核和更高的要求，但市中心医院的医护人员却满怀期待，因为这对他们和对患者来说，都是全新的契机和希望。
“让我爱的人不要那么疼”
“为患者撑起一片无痛的蓝天”是市中心医院癌痛团队一直秉承的信念。
血液肿瘤科癌症晚期患者多，很多家属其实已经接受了亲人终将离去的事实，他们最大的心愿往往是“让我们爱的人别那么疼”。
“我们非常理解患者和家属的诉求，但止痛远没有那么简单。”胡军说，尽管医学日新月异，止痛的药物也很多，但在成立癌痛病房之前，医生的治疗往往是主观随意、不规范的，甚至可能出现不但没有控制好癌痛，反而让患者药物成瘾的情况。由于缺乏相关知识，部分患者避讳将癌痛说出口，故意隐瞒病情，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加大了止痛难度。
而癌痛规范治疗病房对用药、管理等均提出了明确要求。专业医护人员应持有相关资质，持续学习最新癌痛知识和技能，严格按照《癌症疼痛诊疗规范》（以下简称“《规范》”）执行操作。例如，他们必须依照癌痛治疗“三阶梯疗法”为患者治疗：
第一阶梯——非阿片类镇痛药：用于轻度癌性疼痛患者，主要药物有阿司匹林等。
第二阶梯——弱阿片类镇痛药：用于当非阿片类镇痛药不能满意止痛时或中度癌性疼痛患者，主要药物有可待。（目前新的指南也提倡主要使用低剂量阿片类药物，弱化原来的二阶梯用药）
第三阶梯——强阿片类镇痛药：用于治疗中度或重度癌性疼痛，主要药物为阿片类药物，如吗啡。
参照《规范》，医护人员必须按要求为患者选择药物，合理为患者增减用药频次及剂量。规范化治疗不仅有效提升了镇痛效果，也避免了患者药物成瘾。
随着癌痛病房的不断优化，市中心医院开始积极尝试国际上新兴的四级阶梯法，即通过神经阻滞术等介入的方法控制疼痛。当然，这么做的前提是前三个阶梯无效的难治性癌痛。
在医务处及质量管理科高效科学监管、血液肿瘤科全力推进、药学部大力支持下，目前，市中心医院癌痛病房已经基本实现了《规范》要求的5A’S癌痛管理目标（优化镇痛、优化日常生活、最小的副作用、避免异常的用药行为、重视癌痛和情绪的关系）。患者入院一天内，专业人员就能找出最适合患者的用药剂量，将其疼痛科学降至轻度疼痛以内。
“她在无痛的睡梦中离去”
“那是我第一次看她笑，她笑了，我却想哭。”胡军是笑着说自己“想哭”的，癌痛病房的“笑”是十分珍贵和稀有的“宝物”，每次看见，他都会开心好一阵。
今年年初，50岁的玉玲（化名）不幸被诊断为胰腺癌晚期，癌症不断扩散，疼痛不断升级，玉玲入住市中心医院癌痛病房时，被评估为9分重度疼痛，且因肠道梗阻无法口服药物止痛。
胡军从未在玉玲的脸上看到过一丝笑意，但他也没见玉玲因疼痛嚎啕大哭。实在受不了时，这位枯瘦却坚强的女人才会从牙缝中挤出一两句不甘的呻吟。“没有什么比患者的呻吟更令医生揪心了。”胡军叹息道，好在，医药学的进步和癌痛病房的出现，没有让玉玲重蹈娟子的覆辙。
那段时间，玉玲身上总是背着一个镇痛泵，泵里有医生根据她疼痛程度和特点设置的镇痛药物，特别疼的时候，她只需要按压按钮，疼痛就能快速缓解。在玉玲离世前的一个月，她的癌痛评级仅为2分，几乎感受不到疼痛。胡军查房时，她会抿着嘴唇，笑盈盈地跟他打招呼。
胡军说，医学归根结底是“人的医学”，他们守护的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实际上，癌痛也并不意味着临近死亡，在临床上，不少癌痛患者经过规范止痛治疗后，疼痛得到有效控制，为下一步抗肿瘤治疗打下了坚实基础。而肿瘤好转后，患者的疼痛也会明显减轻，不少患者甚至可以停用止痛药物，回归正常生活，这是一个良性循环，也是癌痛治疗的另一层意义。多年来，胡军经常对医护人员强调：“我们要想方设法让患者知道，他们不是孤单一人，他们的身后有我们，我们要用专业的技术和最大的善意，让癌痛患者‘有爱无痛’。”
“我不太善于表达。”胡军将目光投向玉玲生前住过的病房，神情温柔：“她是在无痛的睡梦中离开的。这就是意义。”